光明VS黑暗

光，與萬物密不可分，理所當然的存在；
黑暗，與光密不可分，同理便與萬物一同存在。
光明與黑暗的對立，是萬事萬物的形象基礎。



如果世界充滿光明卻沒有黑暗，那麼，所有的
一切都將因白光而盲目；如果世界只有黑暗卻沒有光明
，那麼，任何存在都將被漆黑吞噬而隱沒。如此可說，
光明即是黑暗，黑暗即是光明，兩者的平衡是萬物的
平衡。不過，人類似乎不是這麼看待這法則。

某天晚上，我一個人靜靜躺在圖書館前的石椅上，
倚著孤獨望著星空。可能有路人覺得我白痴，天上根本
沒幾顆星，我要看什麼？然而事實上，我不是真的悠閒
地賞星，而是「努力」突破那「光害」，看我能否多看
見幾顆星。也許有人會說，要賞星何不去山上、無光害
的地方呢？我的想法是：「如果你發現星星不多就放棄，
那你可能不知道，只要你適應夜空的黑暗，你就會慢慢
看到其它不那麼閃爍的星。」

很多時候，黑暗並不如想像中的黑暗，甚至只有黑暗才可以
顯現出光明，但是自古以來，光明與黑暗似乎就被賦予不公
平的價值判斷。相較於光明，黑暗在宗教、文化思想上的定位
多半代表「負面」，而光明總是居於「正位」；這點，從企圖
用「人造光」取代夜晚的現代人身上便不證自明。也許有人
會問，無時不刻都活在光明下有何不好，我們不是可以看的清清
楚楚嗎？我當然不能說有什麼不好，但我知道，如此「光明貪慾」
最起碼會造成三方面的影響。

首先，從生物學角度來看，黑夜白晝仍是長久不變之道里。
人類的生理節奏之調養，極度仰賴黑夜白晝之自然程序，如果
此循環被破壞，會潛在影響我們的生理狀況。此外，在進化的角
度上，如果失去黑夜，人類視力將更退化到無法在黑暗視物
的程度；幾萬年前我們就已經退化到現在了，之後是否會更退化
呢？

其次，被破壞的黑夜間接影響到的是其它萬物。譬如，根據國家地
理雜誌指出，在佛羅里達的辛格島上，許多剛出生的小海龜在返回
海中時，必須仰賴海平面的自然反光。但是，海濱住宅區的燈光卻
時常誤導其方向，導致許多海龜行經馬路被車碾死；另外，在北美洲
的統計中，每年約有一億隻鳥因「人工光線」誤導下而撞擊建築物死
亡。也就是說，越來越多的「光明」不僅影響我們的生理，也影響
非人類物種的生存。

最後，是一個文化上的理由，光明∕黑暗的對立不僅是自然現象上的問
題，還是一個理知上的問題。古今以來的宗教，相信有過半信仰是建立在
這對立中，這裡所指的對立不僅在於前者，還在於由此對立延伸出的善惡、
功過等道德法則。無論是太陽神、黑暗之神還是救世論、啟示錄等，這些
教義中都包含著最基本的光明∕黑暗之分。如果有一天人類真的創造出
沒有黑夜的生活，那麼，不僅宗教受到更嚴厲的挑戰（因為只有神可以賦予
光明，人類怎能超越神呢？），我們對萬物主宰的自大傲慢將更為嚴重，
道德倫理也必將受波及。

眾人可能會疑惑最後所談的是「宗教理知」又不是「人類理知」，
跟我們有何關係？我想，這當然有關係，因為宗教無所不在，並且，在
宗教之外的現代社會，我們早已被不少「光明」之物所矇蔽。譬如101的煙火，
既然我們都厭惡政治作秀、浪費納稅財，為何還如此多人對於「煙火秀」不亦
樂乎？我們常說社會充滿黑暗，但只要股票指數上升、經濟好轉，這種微不足
道的「光明」即可讓你我對社會一時消氣？我們常怨嘆人心冷漠，但我們對於
「光」鮮亮麗的外表卻如此讚頌？我們怨恨商業利益，但我們卻很喜歡現代消費
帶來那五「光」十色的都市走廊？

也許，我們這個社會並不是那麼黑暗，相反，他充滿太多「光明」，矇蔽了我們
的眼睛；當面對光害的星空，我們的選擇多半不再是花心思適應那黑暗的夜，取而
代之的，是急忙地逃避那我們塑造出來的「光」；逃到山上、海邊，然後再怨嘆
「我們沒有好星空」。結果，就是如海龜般的迷失方向，如飛鳥般的盲目撞樓，
如古到今的視力退化。

我想，我們現在需要的已經不是什麼光了，它已經太多餘、太氾濫；我們要的，是
「正視黑暗」的態度。只有當你花時間凝視黑暗、適應黑暗，你才會發現星星原來
不少，月亮比平常更亮；發現真正的「光」，而真正抹滅星空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自
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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